陈亚康| 难忘小时候的年

难忘小时候的年

陈亚康

       一直到现在，都喜欢过年。红红火火的热闹，走亲串友的忙碌，吃吃喝喝的满足，都是我割舍不下的牵挂，但最令我心心念念的还是小时候的年。

       小时候的年是从一进腊月就开始的。最先发出征兆的是孩子和贴在堂屋墙上的单张日历。因为每天仔细认真地查看和婆娑，家家户户日历中腊月的那几行都格外油黑。这份油黑里漫着孩子们的向往、期望和快乐。每天的查看，自然拉长了腊月的日子，所以，几乎每个孩子都很客观地认为，腊月的日子一天最少有40个小时以上。就在这样艰难的盼望中，腊月的日子向臃肿的牛车一样，慢吞吞地挪到了腊月二十左右。

旧日历，深回忆

       一进腊月二十，墙上的日历就会有了些许清闲，因为从这一天开始，对年的盼望就会多出许多物质的冲击。但这一切开始前，对孩子而言，会先有一份考验。那时的腊月二十是学校领取通知书的日子。在这时，在北方的每个村落的每个巷子中， 静静地闭上眼睛听，你会听到低低的抽泣声，也会听到朗朗的笑声，还会听到一连串低而快的责骂声。顺着门缝看看，你此时一定能看到乡村孩子最乖巧的一面。无论男女，此时一定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，他们心里清楚，这是过年必须承受的一关。这一关过去了，好吃好喝，花衣花裤就会瞬间而来。所以，虽脸上极尽悲痛和悔恨，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，甜出了蜜，唱出了歌。

       这一关过去后，年货采买就拉开了序幕。往往这时，若你置身于乡村的村道或小巷中，你就会发现这里是最幸福、最温暖的地方。

       “他二婶儿，今年割了多少肉？”

       “哎，今年我备得多，足足割了50多斤。娃们爱吃，就让他们多吃。”

       “就是，今年我们也割得多。”

       “如今富裕了，日子比蜜甜。”

       “就是就是……”

       话语中充满了满足和畅快。所以，腊月中的每个厨房都有神奇的魔力，吸引着孩子，牵动着大人，甚至牵着看家狗的舌头，拽着捉鼠猫的尾巴，一起拎到它的周围，坐的坐，蹲的蹲，卧的卧，即使没有吃的，闭上眼睛嗅一嗅，也能让人深深地陶醉好几天！孩子们还深知另一个关于吃的秘密。那就是这时的家中，在那几个隐秘的角落，那几个颜色不一的袋子里，藏着大小、形状、味道完全不一样的好吃的，或糖果，或甜桔，或瓜子花生，有时虽大人反复告诫不能偷吃，但仍是忍不住专门将手指间剪尖，手指像毛虫般向前耸动，只需两下，袋子上就会多出一个小洞，然后慢慢抠出一两枚花生，十几个瓜子，然后悄悄地攥在手心，找个没人的墙后，偷偷地慢慢吃掉，将瓜子皮、花生壳儿扔干净，再拍拍身上的碎屑，满足的一步一蹦地回家。桔子和糖果这样的大件是不能偷拿的，因为往往是有数的，极易被发现，就在这样的甜蜜中，年的脚步又近了些！

       故乡真正的年是从年三十下午开始的。吃罢午饭，洒扫庭院，净门净户，贴对联，供神像，接下来就供奉祖先了。幼时家中因我爷在，我们家族的族谱供奉在我家。父亲从楼上取下一年未动用的老族谱，掸去灰尘，小心翼翼地展开，然后虔诚地在堂屋朝南的山墙正中央一一悬挂。母亲擦洗并摆好各种祭器和供品。这时，家乡最浩大的男性游行才正式开始。

       若在年三十下午四五点走进我的家乡，你会发现在田野中的纵横阡陌中，有耄耋老者，有始龀小儿，大家有说有笑，从一个坟头走向另一个坟头。路上晚辈关心了老人的身体，长辈也询问了孩子们的工作和学习，大家热切地交流，舒畅的聊天，年的喜悦和闲适像春风般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。到了坟前，年长的大伯或二伯总会告诉我们去年就说过的话，“这是你大爷的坟，你大爷一辈子节俭、勤快……”“这是你三婆的坟，她老人家80了，还在纺线织布……”一句句谆谆教诲，有时，就是一部最质朴的家训，在每年马上要阖家欢庆时准时响起。而令我惊讶的是，所路过的每个坟前，都在进行着这样的家风教育，随和而质朴，深入并简单。

       当队伍慢慢转完所有祖先的坟茔，村中已经开始有了零零碎碎的鞭炮声，孩子们期盼的可以吃、可以喝的年，大人们期待的可以休息的年，老人们可以松口气，标志着熬冬结束的年，才真正拉开了序幕。

       小时候的年虽质朴但却令人充满期待，虽简单却令人回味无穷。至今，我仍难忘那贴在泥墙上的挂历给人带来的憧憬和热望，难忘那小小通知书给人带来的担忧和恐惧，难忘那一块块肉、一把把瓜子给人带来的舒适和回味……但于此之中，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坟前烧纸时袅袅青烟给人带来的铭记与感沛……它让人明白根在何处，源从何来，让你明白你的骨血当中有多少隐藏的、需要挖掘的神秘密码，这些最终都混在年的记忆中，让你慢慢体味，慢慢回想，最终牢牢地镶嵌在记忆深处，无论何时，无论何地，都幸福成一个温暖的词——乡思！

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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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陈亚康，笔名秦石，周至人，中学语文教师，坚持用阅读丈量生活，用写作精彩人生，用教育点亮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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